人口不到上海三分之一、面積不過廣東省四分之一的瑞士，從2008年金融危機起曾連續九年霸占世界經濟論壇年度《全球競爭力報告》榜首。而國內生產總值（GDP）排名世界20位左右的瑞士，在國際市場的存在感卻絲毫不落下風，在世界500強企業中坐擁14個席位。

對于瑞士脫穎而出的秘密，瑞士駐華大使羅志誼（Bernardino Regazzoni）日前接受第一財經記者專訪時稱：“當我們談論競爭力或創新時，我們到底在談論什么？競爭力意味著保持高質量的標準、保持更好的價格以及獲得利潤回報。價格、品質和利潤，這是它的公式。”

瑞士如何實現了這一公式的平衡？

瑞士制造業：隱形的冠軍

市場規模不大的瑞士配置著極高的貿易開放度。根據世界銀行數據，2018年瑞士對外貿易額占該年GDP的118%，而相比之下，以出口導向型經濟為標簽的德國同年數據僅為87%。

對于這一選擇，中國瑞士商會北京主席鮑姆加特納（Samuel Baumgartner）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，通常來說以瑞士的規模很難成事，但憑借其產品則有望成功。瑞士國家形象委員會主席畢竇（Nicolas Bideau）也持有相似的論點：“瑞士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處在貧困中，幸好我的先輩認識到，如果能夠贏得海外市場，瑞士可能會憑此變得更加強大。”

但是，與外界對瑞士的印象不同，為人熟知的巧克力、奶酪和手表實際上并非其支柱型產品。根據歐盟委員會報告，瑞士的出口主要集中在醫藥、醫療、化工和機械等領域。

拿醫藥產品來說，這一產業貢獻了瑞士出口額的30%，比上述三種明星產品的總和還多。目前，瑞士制藥業為全世界提供高達30000多種產品。根據2018年全球跨國制藥企業收入排行，瑞士羅氏公司（Roche）和諾華集團（Novartis） 躋身前十，分別位列第二和第六。

羅志誼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：“人們往往將我們與強大的服務業聯系在一起，但瑞士有很大一部分GDP是由工業部門貢獻的，遠超歐洲的平均水平。” 根據世界銀行數據，2018年瑞士制造業附加值占GDP的比例為18.3%，而金融業同樣發達的英國這一份額僅為8.9%。

根據瑞士智庫Avenir Suisse的分析，按照人均工業產值來算，瑞士是世界上工業化程度最高的國家。事實上，近一個世紀以來，歐洲國家分化出不同的產業路徑。咨詢公司德勤在《瑞士制造業白皮書》中指出，與英國、西班牙和法國選擇的去工業化不同，自2005年以來，瑞士的工業生產卻經歷了大幅增長，相比之下，即使是德國也僅表現出小幅增長。

對此，羅志誼告訴第一財經記者：“很少有人知道工業部門在瑞士的地位，這并不是盡人皆知的信息，但是非常重要。瑞士并沒有所謂的經濟政策，政府的功能是制定框架和立法。”

除此之外，瑞士的制造業能力也被隱匿在價值鏈中。畢竇對第一財經記者透露：“拿德國汽車來說，梅賽德斯-奔馳非常有名，中國的街道上也隨處可見。但大家不知道的是，沒有瑞士的技術，奔馳是跑不起來的。瑞士有超過10家公司為奔馳生產重要零部件。”

跨國巨頭與中小企業兩頭發力

在瑞士不可小覷的制造業背后，羅志誼指出了價格、品質和利潤這個競爭力公式。他進一步補充道：“但究竟該如何實現這些目標呢？我想，在創新上是沒有單一答案的，不過，這些答案必定都很復雜，但某種意義上也很相似。這必須著眼于整體的大環境來看。”

羅志誼對第一財經記者稱：“就競爭力而言，所謂的大環境指的是受教育程度、勞動力水平以及靈活性，因為你必須能調整生產工具以應對不同挑戰。創新是跨領域的話題，因為既要達到高水準又要適應需求的話，你必須不斷創新去改進產品。”

中國瑞士商會副主席穆勒（Martin Mueller）對第一財經記者舉例稱：“我在中國學到的第一課就是，在瑞士工程師為了制造頂級產品總是精雕細琢，但如果移植這樣的模式到其他國家，企業會發現造價太高。因此我們不得不想辦法保持產品好品質的同時不至于過分耗材。”

此外，制度也是關鍵因素。羅志誼稱：“國家該扮演什么樣的角色？是進行大量干預還是只是構建框架？瑞士的情況是第二種，政府只是建立了框架，然后讓經濟力量發揮作用。”

在此背景之下，世界500強公司中的瑞士企業多達14家。除制藥業的兩家巨頭，瑞銀集團、蘇黎世保險集團、瑞士信貸、瑞士再保險公司、安達保險公司等銀行業響當當的名字也都屬于瑞士。此外，全球最大的商品交易商嘉能可（Glencore）、跨國食品公司雀巢、瑞士零售公司米格羅斯（Migros）和全球四大工業機器人公司之一ABB集團等都擁有著瑞士基因。

為何是瑞士誕生了如此多的行業巨頭？羅志誼對第一財經記者解釋道：“這是有歷史原因的。最重要的是，瑞士從很早開始就是一個開放的經濟體，就在歡迎世界其他地區的企業家，比如從17、18世紀一直到19世紀，先是法國鐘表業，后是德國人，都被吸引到了瑞士。”

他補充道：“一個穩定的環境是很重要的吸引力。在一個環境穩定且市場狹小的情況中，企業家們不得不尋求出口，因此在需求并不旺盛的國內市場之外的地方增長是非常重要的。”

不過，在瑞士企業中占據99%數量的中流砥柱其實是中小企業。對此，羅志誼告訴第一財經記者：“（在瑞士增加工業生產份額的過程中）我們的中小型企業發揮了重要作用。瑞士能有這么高的工業份額，一定程度上要歸功于這些中小企業的創新能力和靈活性。”